第(2/3)页 洪易心中浑然升起一种明悟,立时感到这幅画有所不同。 只见那尊佛陀忽然站起,双臂一振,化为一尊黄澄澄、金灿灿的大鹏鸟,自画中飞起,似是洞穿了真实与虚幻的界限,投入洪易眉心。 轰然一声! 在洪易的神魂最深处,便多了这样一尊振翅欲飞、端坐莲台的金鹏佛,宝相庄严,自在自足。 洪易身心一震,只觉神魂似乎也附在这佛陀身上,遨游无穷无尽的虚空,自在纵横,一时间胸怀大畅,再无丝毫积郁、憋闷。 回过神来后,洪易只觉眉心发烫,两条手臂,仿佛被一条条淡金丝线贯穿,热力蒸腾,全身通泰。 “眉心、手臂、翅膀,这武经上有祖师批注,说武道乃是向内求索,以窍穴为根基,眉心这一点,似乎正是一处穴道……” 再看那金翼上的纹路,不正是“武经”所说的手太阴经筋、手阳明经筋,翻转的手势,正是锤炼对应筋络的秘密手法! 洪易嘴角自然勾起,心底涌现出一种悠然自得的满足感,身体亦拉开架势,仿照图上姿态,正式开始练武。 俗话说,山中无岁月,寒暑不知年。 不知不觉间,洪易已在西山待了十来天。 山中风雪纷飞、上下一白,景色绝美。 可洪易直到听闻积雪断枝声时,才回过神来,恍然意识到,自己竟然已连续练了十来天的武功,丝毫不觉疲累。 短短十来天时间,洪易就感觉自己的身体变得沉重、厚实了许多,轮廓亦变得饱满,有了筋肉鼓胀起伏的痕迹。 若是按照武经中的划分,他已然迈过了炼肉、炼筋的门槛,纵然是在大乾讲武堂中,也足以成一句“武士”,在武道上真正登堂入室。 不过,洪易感觉得到,自己的变化还远不止于此,除了筋骨凝练外,他能感到四肢百骸中,还流转着一股温热气流,贯通内外。 这力量不是人身气血,也非是神魂念头,反倒是某种半虚半实,介于两者之间的存在。 这力量不仅可以帮洪易抵达一种“内视”的微妙境界,亦有种种奇能,能伤人于数十步外,若是贯穿筋骨,更可带来强绝大力。 洪易知道,这或许就是祖师批注中提到的“内力”,有了这股力量辅助,他的武道之路比起常人,至少要轻松十几二十倍。 就在他静静体会自己的变化时,身后忽然传来一声赞许: “短短十二三天,就已练得有模有样,你的资质,纵然是在为师门中,也是名列前茅。” 洪易转过头,双手抱拳,感激道: “见过祖师!” 徐行微微一笑,只是道: “如今已近腊月,你最好还是回家一趟,等到中了举人,再来西山。 届时,你才真正有资格,做一些只有你洪易才能做出的决定。” 洪易目光一动,意识到徐行言语中的深意。 根据印月的出身,以及这位祖师平日里的态度来看,他们接下来要做的事,只怕会颠覆整个大乾王朝。 接下来的道路,究竟要怎么选? 其实对洪易来说,这根本就不是一个选择题。 他张口就要表明心志,却注意到徐行的眼神,最后还是按捺了下去,重重点头,沉声道: “既如此,小子便拜别祖师。” 洪易知道,祖师是想要给自己时间,将一切都梳理清楚后,再做出选择,而不是因为一时冲动,贸然决断。 徐行对洪易的审慎态度也颇为满意,长袖一拂,洪易只觉眼前一花,就已出现在了那座古寺前。 洪易看着这座曾经无比熟悉的寺庙,心中却忽然升起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。 遇见涂山桑,被印月追杀,拜徐行为师,读书练武…… 这一系列事件,虽然是在十几天中连环发生,带给洪易的深刻印象,却还要胜过十几年如一日的侯府庶子生活。 他默然一会儿,忽地转过身,大踏步地离开了此地。 到这时,涂山桑才捧着一个小桌板,蹦蹦跳跳地来到练功场,却见徐行一人立在此处,洪易却已不见踪影。 少女啊了一声,有些不知所措,脖子虽是不动,圆溜溜地大眼珠子却是左右扫视,只问道: “祖师,师弟呢、师弟去哪儿了?” 徐行见状,无比自然地接过小桌板上的药酒,一边拧开塞子,一边随口答道: “你师弟是读书人,要科考的,等到中了举人,再回来继续学武。” “科考?科考是什么东西,比练武还重要,祖师怎么不曾教我?!” 涂山桑听到这话,双目圆睁,一脸震惊。 徐行忍俊不禁,喝了口酒,又揉了揉涂山桑的小脑袋,哈哈大笑。 “那是你师弟的毕生梦想,和你们又没什么关系,学那些作甚,学得一身酸臭,岂不是平白污了灵气。” 涂山桑咦了一声,托着小桌板,连连摇头,一脸嫌弃: “那我可不学!” 等到涂山桑走后,印月才从徐行身后走出来,他不由得感慨道: “教主门下这些弟子,个个钟灵毓秀,心地纯善,风气绝佳。 只是我在东海那批门人,个个都是桀骜不驯,还需教主出手,调教一番。” 徐行也知道,印月如今在东海亦有一番基业,只一笑道: “你那些弟子,个个都身负上古神兽血脉,资质禀赋胜过西山狐族多矣,性情自不会相同,总不能既要又要吧,天地间哪儿有这个道理?” 印月也理直气壮道: “我辈中人,行事自当求双全法,这不是教主教我的道理吗?” 徐行面不改色,抚掌道: “回过头看,你刚才那番话也颇有道理。” 徐行言毕,印月不禁面容古怪,两人对视一眼,皆是大笑出声。 —— 洪易虽是离家十来天,但是侯府上下七八百口人,似乎早已将他遗忘,甚至都没人发现他曾经出去过。 不过,洪易如今练武、学道,早已今非昔比,也不把这种忽视放在心里,反倒是乐得图个清静,独自准备科考。 祖师都说了,让自己拿个举人再回去见他,洪易虽有信心,也不敢在这件事上有丝毫怠慢,反倒是越发用功。 洪易在修行、读书之余,也发现武温侯洪玄机近来似乎有军国大事要处理,不断有各路人马,频繁造访侯府,匆匆而来、匆匆而去。 虽是已近年关,但是侯府中却没有丝毫新年的氛围,反倒是一片肃杀,好似变作了一方军帐,有无数军机命令出自其中,传向大乾各地。 洪易置身其间,隐隐有所明悟,似乎祖师要自己看的东西、做的决定,正与侯府这些天的动静有关。 武温侯府,正堂。 洪玄机双手负后,眺望正中央那个铁画银钩、法度森严的“礼”字,气机沉凝,目光幽深。 他手中捧了一卷书画,其中寒梅傲雪凌霜,绽放盛开,玉骨冰肌,冷意深重,令人一见便有如坠冰窟之感。 这画神韵极佳,显然是国手所做,可其中意态清新自然,同那个“礼”字格格不入,甚至是截然相反,真意相冲。 洪玄机置身其中,虽是身姿挺拔如故、气度威严如故,也不免多了一丝挣扎意味。 他身后传来一个苍老嗓音,恭敬道: “侯爷,查清楚了,易少爷前些天,的确是去了西山。从西山回来后,他便会了武功,想来……正是那位的手笔。” 说到此处,就算是这老人,语气也不免有些犹疑,却还是给出了自己的判断。 洪易一直以为,洪玄机因事务繁忙,对自己从来是漠不关心。 但他不知道,其实这位武温侯对自己的关心,抑或说是关注力度,还要胜过一众子嗣。 因此,洪易这一次西山之行后,表露出来的种种异相,也并没有瞒过洪玄机的双眼。 洪玄机不动声色,只摇头道: “我当年答应过他母亲,要保他一生平平安安,废了他的武功便是了……” 洪玄机想到这里,沉吟片刻,又忽然道: “先不要动他,等到诸子世家的人都来了,再将之擒下,作为最后手段。” 老人眼中掠过一丝不忍,也有些疑惑: “易少爷与他相处不过十几天,以那位疯癫错乱的性情,又真会在意这么一个弟子?” 洪玄机摇头道: “不好说,但是此人如今盘踞西山,丝毫没有离去的意思,想来是别有所图。 若是与洪易相关,亦或者与太上道相关,倒也说得过去。” 老人悚然一惊: “侯爷的意思是,易少爷身上,还可能有太上道的传承?” 洪玄机扯了扯嘴角,冷笑道: “洪易有什么本事,我再清楚不过,若非是有太上道传承在身,他又怎可能打动那位? 多半是他无法领悟其中道理,才将其拿了出来,同东海那位换得一身武学,哼,倒也算是会做取舍了。 冰云当年毕竟是太上道圣女,资质无双,有什么隐藏手段,令我看走了眼,也并非不可能。” 洪玄机说起洪易这个儿子,言语中满是不屑、鄙夷,提及“冰云”二字,目中却有几分感怀。 老人浑身一震,却也是身子低伏,叹道: “是,老爷。” —— 洪易虽是离开了西山,心境却似是已被那种玄微道境之气所浸染,变得无比安稳、宁静。 纵然武温侯府变动无穷,他也只专心一念,读书修行,两耳不闻窗外事。 时光荏苒,转眼年关已过,洪易迎来了大乾六十年的春天,也等到了乡试那一日。 第(2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