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(2/3)页 “如今戚总兵的伤势,不在身,而在神,如此伤势,药石罔效啊……” 转头望向陆竹,李时珍苦笑道: “是我辜负徐宗师一片心意了,他不顾生死,才闯过南少林,为我找来这么多药材,可李某竟……唉!” 情至深处,李时珍眼角竟然有些泛红,他死死攥紧拳头,嘴唇抿成一线,愧疚之情汹涌澎湃,来回拍打胸膛。 要知道,李时珍当初在太医院时,就敢直言反对皇帝迷信方术,可见其人性情何等刚直。如他这种人,最是不愿欠人恩情、辜负旁人信任。 如今徐行甘冒奇险,为他夺来这些药材,他却无法如约治好戚继光,自然是心急如焚,愧疚不已。 陆竹也叹息道: “生死无常,皆是因缘,不过,既是神伤,何不让徐兄一观?” 一提起徐行,李时珍就有些恼怒,他右手成拳,当空挥舞一下,咬牙切齿道: “光论伤势,他比戚总兵还要严重得多,却还要带伤练拳,这些武人,怎地就这般不珍惜性命?唉!” 虽是埋怨之语,可说到后面,李时珍眼中,还是不免露出些佩服神色。 若论对拳术的痴狂,徐行实是李时珍生平所见之第一人,那种纯粹的赤诚与热忱,让李时珍只能想到一句话来形容。 ——朝闻道,夕死可矣。 想到这里,李时珍又摇摇头,刚刚腾起那点怒意也消失无踪,他端起饭碗,朝陆竹挥挥手: “这都已经五天了,你还是去藏经阁看看,一张一弛,才是养生之道,如他这般事事走极端,难免出事,刚不可久啊……” 陆竹也深以为然地点头。 昔年同游北方之时,他便隐隐感觉,自己这位故友就像一张永远在瞄准的长弓,方中一物,立即拉紧,指向下一个猎物,目标明确,全无犹疑,且从不休息。 陆竹也曾问过徐行为何如此。 到现在,陆竹还记得,徐行当时竟然还稍微愣了一愣,好像从来都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。 过了会儿,这个钢铁一样的男人才笑道: “小陆,人身不易得啊,有幸再来人世走一遭,怎能不珍惜?” 陆竹跟他相处多了,也学了些戏谑之态,当即便想问一句,难道你真是妖怪托生? 不过这句话终究没有说出来,因为徐行说话时,已经移开目光,眺望远方落日,慢悠悠地念出一句。 “天地转,光阴迫,一万年太久,只争朝夕。” 徐行虽然说得缓慢,却自有一股灼然之志贯穿其中,令陆竹不禁动容。 当是时,刚刚经过一场惨烈厮杀的两人,正在并肩躺在一块大石头上。 他们面前,便是大名鼎鼎的壶口瀑布。 日落西沉,残阳斜照。 云海层层迭迭,宛如堆积在天幕的金红光圈,黄津巨流从中滚落人间,砯崖转石,激起万壑雷声,浩浩荡荡,蜿蜒数千里。 念着这首词,明明已精疲力尽的徐行又来了兴致,挣扎起身,面朝长河落日,拉开拳架。 他这套拳打得毫无章法,只是信手而为,洒脱恣意,身影起落翻飞,像是要融进极尽辉煌的水光天色中。 那副景象,陆竹一直铭记至今。 他一边回忆往事,一边离开禅房,来到藏经阁门前,还没走进去,便有股浓郁至极的药味儿,从中传出来,扑进陆竹鼻子里。 陆竹本就是出身北少林的天才人物,鼻翼一抽,便辨认出其中数种味道,是来自于少林秘药。 剩下那些纷杂气息,他虽是认不出来路,也能从逸散出来的味道中,感受到其本身的狂猛药力。 “嗯?” 陆竹面色一变,当即抬手推门,他心头急切,手上力道便大,一使劲,大门豁然洞开,劲风乍起,将满地经卷吹得纷飞而起。 却见漫天纸张之中,两口箱子横斜摆放,其中空无一物,陆竹很清楚,这其中的各类补药分量之多,足以令十来个大拳师,疯狂修行一旬时日。 ——可现在,徐行竟然全部都吃了?! 陆竹抬起头,却见徐行赤裸上身,端坐在书架间隙中,不见丝毫异状,双目紧闭,神态宁和,仿若正在休眠。 可他分明已呼吸断绝,心跳停滞。 看到这一幕,陆竹不敢置信地睁大眼,差点便要受不住修持多年的平稳心境。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,便见徐行抬起眼皮,双目璀璨如琉璃光焰,看不出一点疲惫感,反而是暖洋洋、醺醺然。 “徐兄,你刚刚是……” 徐行支起身体,缓缓伸了个懒腰,感慨道: “啊,一不小心,差点真死了。幻觉丛生,光怪陆离,这感觉,还真是久违了。” 陆竹甚至从徐行脸上看出一抹遗憾。 ——徐兄不会是真想借此体验,从生到死的过程吧?! 第(2/3)页